民国生活五：中国最早的自制汽车

民国生活五 民国时期的汽车很贵，而且因为完全没有自制能力，导致备件和维修费都很贵。当时换个轮胎要50大洋、更换化油器要70大洋、维修电气设备要100大洋。陈诚大修了一次汽车，整整花了一根金条。 这种情况下，有些有识之士就开始试图自产汽车，想把买车修车的成本降下来。这里面走在前面的，是东北军的张学良和晋绥军的阎锡山。 一、张学良的民生汽车 其实早在1924年，孙中山先生就曾经致函美国的亨利.福特，想请福特公司帮忙建立起中国自己的汽车工业。但是不久以后孙先生逝世，中国陷入内战的硝烟战火之中，建立国产汽车工业的设想就此搁置。直到1928年皇姑屯事件之后，少帅张学良执掌了东北军政大权。他的思想非常先进，早早拥有了摩托车和汽车，是美国别克汽车的忠实用户，自己还会开飞机。明白汽车工业重要性的少帅，慷慨地拨款开始了中国自己汽车的建造。据《中国近代生活史》一书记载： 迫击炮厂厂长李宜春建议“应国内需要，宜首先制造载重汽车”。此建议得到了张学良的赞许。“1929年2月，辽宁迫击炮厂设制造处，后改为民生工厂，拨款43000元（旧币），作为制造民用产品的试制费。”后来便在迫击炮厂的基础上设立了民生工厂，其后又再拨款70万元，用于研发国产载重汽车。 也就是说，张学良为了制造汽车，先后拨款743000块大洋（足够购买185辆现成的进口卡车）。他任命辽宁迫击炮厂厂长李宜春负责，又请来了美国人迈尔斯当总工程师，并聘请国内外大学和专科毕业的技术人员担任工厂的重要职务。当时民生工厂共有职工207人，其中职员30人，工人177人，组建起了一支强大的生产研发团队。 经过两年多的努力，到了1931年6月，中国第一辆民生牌75型2.5吨国产载货汽车终于试制成功。该车为长头前置发动机，棕色涂装，实际核载1.84吨，采用六缸65马力水冷汽油发动机，前后轮距4.7米，前后四轮为实心单胎，最高车速为每小时40公里（一说25公里），平均油耗是百公里30升。 当时民生汽车，其实是对美国瑞雪牌卡车的拆装测绘和仿制。该车的发动机、后轴、电气装置和轮胎等关键的部件重要部件都是外国加工的、而易损件则尽量自产。当时全车的666种零件中，有464种易损件是自制，其余202种主要零件是进口，国产化率达到70%。 二、国产汽车其实更贵 而由于主要零件需要进口，加上昂贵的研发成本，导致当时国产汽车价格比进口的更贵。到九一八事变时，辽宁迫击炮厂自制的民生汽车已经完成两辆，价值18,000元，每辆车的价格是9000元。而未完成的民生汽车43辆，价值230000元，每辆未完成卡车230000/43=5348.8元。 而当时的普通进口小轿车，售价是1100元，道奇汽车打折是1595元，美国福特T汽车是2700元，卡车一般在4000多元。国产汽车从一开始，就比进口货贵了一倍以上。 而这实际上，也是正常现象。国产化是有很多前期费用的，研发投入不要回收吗？生产线不要钱吗？民生汽车前期投入已经足够买185辆进口卡车了，而实际只做出了国产车46辆。任何东西想要国产化，一开始都是要付出质量和成本的代价的。当年建国后首先国产化的汽车，价格也是很贵的，质量也比不上进口的。 谁都知道直接买进口货，那可是又便宜质量又好。从清末的李鸿章开始，就信奉这种“造不如买”的思路，到了民国时期，蒋政府的买办们更是将其做到了极致。当年中国的很多命脉都掐在外国人手里，平时提成回扣吃得盆满钵满，结果一到开战禁运，就都抓瞎了。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，当年吃了如此大亏，如今还不明白建立自己的生产体系、国产化的重要性吗？其实这方面，我们的敌人比我们理解得更透彻。我们旁边的那个所谓“一衣带水”的邻邦，每次当我们出现统一和和平发展希望的时候，就会出兵打断我们！他们就是不想让我们建成自己的民族工业！ 三、张学良的摩托化炮兵之路 不过所谓的民生汽车，其实是在沈阳迫击炮厂制造的，并非完全用于民用。当时的东北研究自产汽车，其实是有其军事目的的。在1929年中东路事件之后，张学良痛定思痛，开始了规模庞大的火炮生产计划，其中仅新制造的火炮就有： 骑炮40门，骑炮炮弹12000发，平均一门炮300发炮弹。辽16式75高射炮30年20门，31年5门。辽19式105高射炮30年1门，炮弹500，31年10门，炮弹5000发。500发一门。辽19式240超重型榴弹炮30年2门。炮弹500，250发一门。辽19式150重型榴弹炮30年2门，钢质榴弹400，破甲榴弹200，榴霰弹400，31年20门，钢质榴弹4000，破甲榴弹2000榴霰弹4000。500发一门。辽14式105加农炮30年4门。钢质榴弹1200，药夹弹头1:5。300发一门。辽19式105加农炮30年1门，钢质榴弹300，31年3门，钢质榴弹900。300发一门。辽14式77野炮30年20门。合计完成320门。炮弹30年10000，31年10000。500发一门。药夹弹头2:3。辽13式75野炮炮弹30年10000，31年10000。500发一门。药夹弹头2:3。辽14式100榴弹炮30年50门，炮弹15000，31年30门改为250门。炮弹9000。300发一门炮。药夹弹头1:5。辽14式75山炮1931年40门。钢质榴弹31年12000，榴霰弹31年8000。500发一门。辽19式75山炮1930年1门，1931年40门 这个火炮生产计划非常庞大，累计要在两年之内，生产各种口径的火炮509门。而其中除了40门骑炮、20门77野炮、41门75山炮之外，其余全部都是重炮。而这些重型火炮如果是用骡马牵引，无疑是非常困难的。所以毋庸置疑，当时张学良想建立的是一支摩托化炮兵部队，主要依靠铁路线和汽车牵引进行机动。 而沈阳民生汽车厂生产的卡车，第一个用户肯定就是东北军。到时候用卡车拉着100榴弹炮、105加农炮、75/105高射炮的东北军摩托化炮兵，将会是整个东亚首屈一指的存在。为了换装新式火炮，张学良甚至裁撤了两个炮兵团，专门留下换装新式火炮的建制。一切顺利的话，中国将会在1932年，比史实提前五年就拥有自己的第一个摩托化炮兵团。 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，紧盯着中国发展的日本人坐不住了。就在民生卡车刚刚制成送到上海展览，风光无限的六天以后，“九一八”事变爆发，沈阳被日军奇袭沦陷，制造中的几百门火炮全部被日本人抢去，民生汽车工厂也被日军占领，并且被洗劫一空！中国最早的自产汽车工业就此中断，东北军的摩托化重炮团也就此失去了。 后来关东军在民生汽车厂的基础上，成立了日本人的“同和自动车工业株式会社”，中国人的第一个造车梦破灭了！ 四、阎锡山的山西牌汽车 而在九一八事变之后，我国的汽车工业并没有完全停止，各地又先后试制过几种汽车。其中山西汽车修理厂的山西牌汽车，是其中最接近成功的一个。 当时抡起工业化水平，山西这个偏僻省份在全国却是名列前茅的，是响当当的民国“模范省”。早在1920年代，阎锡山就在太原创办起了兵工厂。该厂的规模很大，能够自制山野炮和各种枪支。不过1930年中原大战失败以后，太原兵工厂被整体降级为太原修械所，大部分工人被遣散。 九一八事变后，阎锡山回任太原绥靖公署主任，他以“生产救国，开发实业”为口号，将兵工厂改称为壬申制造厂，并将其中的双向引信厂改为山西汽车修理厂，开始准备自产汽车。当时的厂址在太原小东门，工人有100多名，厂长姜寿亭，主要负责修理绥靖公署的公车。相对于200多人、人才济济资金充裕的民生厂，山西汽修厂的规模明显小了许多。 1932年3月，该厂技术员阎春和赴天津购置机器，用以仿造汽车。1932年12月制造成功汽油载货汽车一辆，定名为山西牌。到1933年夏天的时候，该车已经试车行驶约1.8万千米，各部件尚属完好。 不过因为资料缺乏，这辆车的具体数据不详，目前知道的是仿制自美国飞德乐（Federal）牌汽车，载重1.5吨。而从采购期到制成只有短短几个月来看，该车的国产化率不高，很可能绝大多数零件都是外购，只是在山西自行组装而已。比起自产零件占70%的民生汽车来说，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。 不过即使这样，这也是中国汽车工业少有的进步了。当时山西制成汽车的消息不胫而走，不仅成为山西省特大新闻，在国内也盛传一时。1933年9月号《道路月刊》以“晋省自制汽车成功”大标题作专题报道。1934年初，中华全国道路建设协会函请实业部，通令全国兵工厂及各省建设厅派技士往山西考察，仿制山西自选的汽车。 可惜到后来，山西牌汽车终因资金短缺、工业基础薄弱，加上时局动荡，特别是阎锡山对此兴趣不大而作罢——和喜好重炮的东北军不同，晋绥军的主要火炮是540公斤的晋造75山炮，另外还有少数88野炮和105山炮，都是可以用骡马拖曳的，对牵引汽车的需求量不大。而且山西深处内陆，也缺乏进口油料来源。所以“山西牌”汽车最后也只制成了一辆样车，就此再无下文了。 四、这之后的国内组装厂 而这个时候，其实也有国外大公司试图在中国设厂。当时这方面最积极的，是孙中山先生曾经联系过的福特汽车公司。该公司是世界上第一条汽车流水线的建立者，当年的福特T型车售价只有260美元，是世界上最便宜、最省油、最畅销的车型。 1929年的时候，位于爱尔兰科克的福特工厂开始生产售往中国的拖拉机——当年的福特F拖拉机很便宜，只有395美元，约合大概395*3.3=1303.5银元而已。而最关键的是，这东西可是军国利器，焊接上钢板装上小炮，那可就是坦克啊——日本人的小豆坦克，其实比它也强不了多少的！ 到了1930年，福特汽车在中国的销售量，已经达到了1289辆之多。可以想象的是如果能在中国设厂，那么260美元的福特轿车、395美元的福特拖拉机，会在中国掀起多么革命性的变化。 因此到了1930-1931年，福特公司就专门派出了人员，前往中国上海考察，试图建立汽车总装厂。可是由于果脯并不积极，而且考察后觉得中国市场规模有限，再加上当时资本主义世界正处在经济大危机期间，福特的上海总装厂计划，最后就这么无疾而终了。 最后只是在1932年，于上海设置了一个小小的汽车组装厂，负责把海运过来的福特汽车进行拼装而已。中国错失了一次绝佳的汽车国产化的机会，架空中福特拖拉机改成的轻型坦克，也失去了变成现实的机会。 在此以后，由于国府的洋买办们信奉“造不如买”，热衷于花费大笔银子购买“原装进口货”，中国的汽车工业就此停滞。直到1936年，湖南机械厂才下线了第一辆国产客车，名曰国产，实际上还是从国外买部件回来组装而已。其后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，我们都没有造出哪怕一辆“拥有自主知识产权”的汽车。 参考资料： 《中国近代生活史》 《九一八国难痛史》 《中国汽车工业发展史论》 《中国近代兵工史》 《阎锡山画传》 《上海工人阶级运动史》 《民国中产阶级账本》 《银元时代生活史》